論檔案的根本作用是人類群體思維的重要經驗基礎
——兼論檔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摘要:檔案發揮作用需要一種人類行為的生理機制,這種行為的生理機制就是思維,檔案首先是作為思維的經驗基礎存在的。人類群體思維的原始符號記錄性經驗基礎,是檔案的根本作用。這個根本作用正是檔案起源的根源。作為一種人類創造的原始符號記錄,它的產生使人類思維的群體性大大提升,使人類社會進入到了文明時代。而且,檔案的這種作用在今天的信息社會得到進一步的增強,數據檔案是信息社會“云腦”思維的重要經驗基礎。在未來人類社會的“超級思維”中,數據檔案的重要性必然會有增無減。這個理論,在橫向上貫通了“檔案價值-作用研究”的邏輯鏈條,在縱向上貫通了“檔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歷史鏈條。
關鍵詞:檔案;思維;經驗基礎;記錄;記憶;機器思維;超腦
作者簡介:
丁海斌,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檔案學(基礎理論、檔案史、電子檔案)、中國古代史(中國古代陪都現象、科技史),E-mail:dhb666@126.com;
顏晗,碩士研究生。
引言
作用源于事物(客體)本身所具有的價值,但作用的產生都是人的實踐結果,它的實現必須基于人類(主體)的某種具體的行為。即:客體價值只有通過主體的行為才能產生作用。價值與客體的自身存在形式有關,而作用與主體的行為方式有關。那么,檔案作用的產生是基于何種人類行為呢?檔案的第一(初始的根本的)作用是什么呢?其作用機理、機制又是怎樣的呢?
關于檔案的作用,檔案界通常理解為“憑證與參考”(常常又說成檔案的基本價值),筆者及其他學者又增補了“情感作用”[1]。但它們其實都是檔案作用的外在體現,學界此前并沒有闡明這些作用是通過什么人類行為方式實現的,并沒有闡明檔案發揮作用的根源(作用機理)和這些作用的本質(根本作用)。學界的此前理論論證中,從檔案價值到檔案作用的邏輯鏈條中缺失了一個重要環節。本文的研究就是要將這個不完整的邏輯鏈條補齊,使其成為更加完整、清晰的邏輯體系。
1 檔案發揮作用的人類生理功能——檔案從哪里來
人類社會的某種事物,其價值是固有的(客體價值),但它產生作用則需要借助某種人類行為,是人類特定行為的結果。說到人類行為,就必然與人的某種生理機能有關。檔案也需要與人的某種生理機能相聯系,并通過它發揮具體作用。那么,與檔案發生關聯的人類生理機能是什么呢?在人與檔案相聯系的活動中,手、眼睛等人的感覺器官都會與檔案發生關聯,但它們都只是起輔助作用的部分,最終起作用的人體器官是大腦,最終起作用的人體生理功能是思維。思維是檔案發揮作用的原始出發點。
1.1 思維的第一經驗基礎、個體經驗基礎是記憶,它幫助人類實現了“人猿輯別”。
要研究人們做什么,首先要研究人們想什么,因為人的行為來源于人的思維。思維是人的大腦進行邏輯推導的屬性、能力和過程。“人類的思維活動是復雜的心智操作過程,是對新輸入的信息與腦內儲存的知識經驗進行分析、綜合、比較、分類、概括與抽象等一系列活動而實現的。”[2]這里所說的“腦內儲存的知識經驗”,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記憶,它是人類思維最初的經驗基礎,它是一種自然記憶或稱生理性記憶。正是人類腦神經的進步和腦內儲存的知識經驗的增加,使人有了越來越強的思維能力,使人超越所有低級動物而成為作為高級動物的“人”。
記憶是人類思維的第一經驗基礎,它幫助人脫離了動物界。它有如下屬性:
第一,“記憶是人腦對經驗過的事物的反映。”[3]“記憶是人腦對經驗過的事物的識記、保持、再現或再認,……從認識水平的角度說,記憶是從感知過渡到思維的中介。”[4],它為大腦進行思維、想象等高級心理活動提供基礎條件。人類記憶與大腦海馬結構[5]、大腦內部的化學成分變化有關[6]。也就是說,記憶首先是人的一種生理功能,是大腦依靠自己的生物功能存儲起來的經驗。
第二,人們頭腦里所貯存的知識經驗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表象,一種是語言。
“據研究推測,這兩種形式的比例約為1000:1”[7]。也就是說,表象是記憶的主體。人首先要通過感覺器官(巴普洛夫稱之為第一信號系統。)獲取外部信息,并與大腦內存儲的知識(記憶)一起為思維提供依據。在第一信號系統中,人在獲取外部信息的能力上,與動物沒有太大的差別。但這種記憶表象已不同于感知對象,是一種類化了的事物形象,它所獲得的信息為人類的思維提供最初的經驗基礎。豐富的表象儲存,是人們理解抽象事物的基礎,也是人們在處理日常事務時的重要心理依據。此外,我們通常所說的記憶是指長時記憶,所存貯的信息是經過意義編碼的信息。人通過在頭腦中對表象進行分析加工,才能獲得對事物的理性認識[8]。
第三,第一信號系統是人與動物共有的,但人類大腦的進化不會停留在這個階段。
于是,人類大腦在進化過程中出現了語言,語言是表達感知信號的工具,即信號的信號。通過它,具象的信號變成了抽象的概念。人類借助這種工具,使自己具有了抽象概括的理性反映能力,即思維。巴普洛夫將大腦運用語言進行思維稱為第二信號系統,認為第二信號系統是人所特有的,大腦進化到這一階段,已經實現了“人猿輯別”[9]。笛卡爾等哲學家亦持有相同的觀點。
第四,單純以記憶作為人類思維的經驗基礎,其交流范圍具有極大的局限性。
在這個時代,人類尚無體外的經驗基礎,人們只能以肢體語言、有聲語言進行交流,交流范圍極為狹窄,交流信號的存在是即時的,在空間和時間上都極具局限性。尤其重要的是,人類是一種群體性社會,需要具有可以共享可以作為集體存在依據的群體思維及其經驗基礎。記憶的個體特征十分明顯,以記憶為工具,無法形成有效的較大規模的連續不斷的群體思維。
于是,當人類有了思維、實現了“人猿輯別”以后,人類開始了一個加速進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記憶作為思維唯一的經驗基礎,已經無法滿足思維發展的需要。人類需要創造出一種區別于個體記憶的可以供群體共享、共同依據的第二種經驗基礎。這種經驗基礎的存在方式必須是個體生物體體外的可以長期存在的,只有這樣它才能滿足群體思維的需要。這種更高級的第二經驗基礎是什么呢?它就是人類體外的符號記錄,人類為此創造了以文字、數碼為代表的記錄符號。人類大規模的體外符號記錄,主要有檔案與書刊。其中,檔案是較早的大規模符號記錄。
1.2 思維的第二經驗基礎、群體思維的主要經驗基礎是體外的符號記錄(首先是檔案),它幫助人類進入到文明社會。
思維的第一經驗基礎實現了“人猿輯別”,而思維的第二經驗基礎創造了人類的文明。自從人類發明了早期以文字為代表的記錄符號,人類因此能夠將自己的經驗記錄下來,并與自己所屬的群體共享,人類因此具有了真正的群體思維(此前只有小規模即時性的群體交流),從而進入了文明社會。
作為思維的第二經驗基礎,體外符號記錄有如下不同于第一經驗基礎的屬性與特點:
第一,與記憶不同的經驗存儲方式。
記憶是以表象、語言(概念)的形式儲存在大腦中的,而體外記錄的儲存方式是物質載體(紙張、磁盤等)+符號記錄(文字、數碼、影像等)。思維的表現形式是語言,包括內隱的語言與發展為外顯的語言。內隱的語言和表象被儲存為記憶;它們的繼續延伸則是外在的有聲的言語和有形的語言符號,其儲存方式是符號記錄。
第二,腦外符號記錄是一種群體共有共享的經驗基礎,并且具有不斷擴張的共享空間和時間。
記憶主要是個人思維的經驗基礎,而符號記錄則可以在群體成員間共有和共享,它主要是群體成員集體思維的經驗基礎。正是有了這種可長久存在的群體成員集體思維的共同經驗基礎,使得人類社會的集體有了一種可回溯可記錄的歷史,人類因此進入了文明時代。
既然是共享,就存在著共享的空間與時間問題。歷史證明,人類思維的第二經驗基礎的共享空間隨著記錄載體、交通、通訊、網絡等技術手段的發明與進步,其共享空間和時間都處于不斷的擴展過程中,使得人類群體思維、集體大腦甚至機器思維也在不斷地擴展中,互聯網和其他新信息技術正在創造一個全球大腦(超腦),而符號記錄(數據)就是這個超腦的經驗基礎。
第三,不斷豐富的表現形式,不斷提升、不斷增長的質量與數量以及不斷增大的對人類社會的影響。
人的記憶力是有限的,而人的體外記錄的發展則是無限的。人類符號記錄的表現形式、數量與質量等,都得到了不斷的豐富與提升,使得它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不斷增大。
人類個體記憶的數量與質量影響著個人的思維水平,而人類符號記錄的數量與質量影響著人類群體思維的水平,其數量與質量不斷豐富與提升,意味著整個人類群體越來越聰明。符號記錄不但創造了文明社會,而且還在以加速度的方式不斷地提高著人類社會的文明程度。它雖然潤物細無聲,但在無聲中對社會的影響越來越大。
需要說明的是,檔案是“人類活動的原始符號記錄”,不是“人類符號記錄”的全部,人類重要的符號記錄物還有圖書、期刊等。但與它們相比,檔案具有原始性、基礎性,且產生較早、數量龐大,因此它是人類群體思維的一種重要經驗基礎。
1.3 檔案界的相關研究——積極意義與不足之處
檔案作用的人類行為的生理機制問題,即檔案的初始的根本的作用問題,一直是檔案學研究中有所缺失的問題。檔案學界此前與本文內容較為接近的文章,是湖北大學任漢中教授的《檔案起源:人類記憶的一次嬗變》。這是一篇筆者頗為欣賞的文章,因為它比以往的研究更深了一步。但該文與本文有較大的區別,厘清這些區別,有利于對問題的深入認識:
第一,該文是從記憶出發的,本文是從思維出發的,是從思維的經驗基礎出發的,觸角更向前發展了一步。
任文認為:以往的檔案起源研究,“實質上并未涉及到檔案起源的深層次原因。”這個觀點是完全正確的。任教授將檔案起源的深層次原因歸結為“檔案的起源是因為人類的自然記憶在面臨著社會生活的不斷深入和豐富時,遭遇到以大腦為記憶載體的瓶頸而尋求突破的必然性結果。”[10]這個觀點的確對以往的研究而言,更深了一步。但筆者認為,還應該更深一步,把問題說到底,要把思維的問題提出來。一方面,記憶只是為思維提供經驗基礎,沒有思維,記憶就沒有任何意義;另一方面,與檔案起源直接發生聯系的,是思維。思維是檔案發揮作用的人類行為機制,檔案(符號記錄)為人類群體思維提供經驗基礎,跟它發生關系的是思維而非記憶。
第二,該文將檔案說成是記憶的嬗變,而本文則認為以檔案為代表的符號記錄是一種人類創造的全新事物,不是某種舊事物的嬗變。
任文認為:檔案的起源,是“人類進化引發記憶發生‘適應性狀’”而引起嬗變形成的結果。嬗變,指蛻變,更替。蛻變比喻事物發生形或質的改變,如蟬蛻殼變,原事物消亡了。記憶是人的一種生理功能,它如果發生嬗變,會變成一種什么東西呢?我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即嬗變的結果必然仍然是生物性的,而不可能是社會性的。也就是說,記憶嬗變成檔案(符號記錄)是不符合邏輯的。事實上,在符號記錄產生的過程中,記憶沒有發生任何“適應性狀”的變化,新產生的符號記錄是一種與之毫不相干的新事物。符號記錄是一種新事物,而不是記憶的嬗變,因為記憶仍然存在,符號記錄是完全區別于舊事物——記憶的一種新事物,不是舊事物的蛻變,而是一種獨立的全新的新生事物。
第三,該文的結論與本文的結論大有不同,其學術貫通性有所不同。
任教授認為:“檔案是應人類社會生活對話與交流活動的需求而形成的可以超越時空限制的對話渠道與工具。”[11]而筆者的基本結論是:“檔案是應人類思維發展的需求,作為人類群體思維主要經驗基礎的信息工具”。
“檔案是人類群體思維的主要經驗基礎”這一結論,貫通了檔案價值-作用研究的整個邏輯鏈條,貫通了檔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整個邏輯鏈條,有豁然貫通的感覺。而如果仍然把檔案與人類的記憶糾纏在一起,則有一種理還亂的感覺,無法實現理論上的橫向與縱向的貫通。
盡管筆者的觀點與任教授的觀點有所不同,盡管筆者認為任教授的觀點還有所不足,但筆者仍然認為任教授的文章是一篇好文章,是一篇理論上有所突破的文章。
2 檔案與信息社會的發展——檔案到哪里去
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是具有終極意義的哲學問題。檔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則是具有終極意義的檔案哲學問題。前面我們回答了檔案從哪里來的問題,即檔案是作為思維的體外經驗基礎(第二經驗基礎)因思維發展的需要而產生的。為群體思維提供重要的經驗基礎,是檔案的根本作用,它體現的是筆者此前論述過的檔案的根本價值——原始符號記錄性經驗價值[12]。
那么,檔案會如何發展下去呢?這個問題我們仍然要圍繞著檔案的根本作用,圍繞著檔案與思維的關系,圍繞著人類思維的變化及其檔案在其中的作用來分析。
2.1 從第一信號系統到第五信號系統
思維與信號的輸入和輸出有關,圍繞著它,存在著由低到高的三大信號系統。這些系統的遞進,帶來的是人類思維水平的躍進。
大腦是一個完整的信息采集、分析、運用的系統。它采集信息的系統是大腦的感知覺系統,它為人類思維提供了最初級的經驗基礎。第一信號系統是純粹的生物功能系統,是人與動物共有的,但人的大腦的進化不會停留在這個階段。于是,人類大腦在進化過程中出現了語言,語言是表達感知信號的工具,即信號的信號,它為大腦提供的是較高級別的經驗基礎。通過它,具象的信號(表象)變成了抽象的概念。人類借助這種工具,使自己具有了抽象概括的理性反映能力,即思維。巴普洛夫將大腦運用語言進行思維稱為第二信號系統[13]。巴普洛夫認為第二信號系統是人所特有的,大腦進化到這一階段,已經實現了“人猿輯別”。
第三信號系統是由人工符號創造的腦外信號系統。起初,這個新的信號系統的服務對象仍然是人類的大腦,但它的思維已經進化到群體思維。
第三信號系統繼續進化的結果是產生了“外腦”,人類進入到了第四信號系統。個人計算機又稱電腦,人們早已意識到了它與大腦的關系。但它還是初級階段,網絡化所提供的平臺才是更高級外腦產生的真正前提。
人們將計算機稱為“電腦”,是因為“從理論上講,電腦和腦是同類異物”[14]。早在198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赫特?西蒙就說過:“也許在10年前,認為電腦和腦這兩個毫不相干的加工信息的系統具有相同性還存在爭論,而今天這一相同性的證據已經常充分。”[15]“認知心理學家認為,大腦和計算機相似,因為它們都在有目的、有意識、系統地加工信息。”[16]而互聯網使無數個電腦連接起來,形成了功能無比強大的網絡大腦。
在網絡平臺上,物聯網使這個系統有了自己的采集手段,大數據系統使其有了自己的處理器,人工智能是數據處理的產物。計算機網絡是第三信號系統平臺,并互聯形成自己的神經網絡。目前,這個新系統的優勢包括:信息存儲超大、傳輸與計算能力超強、超級集成與共享,雖思維能力尚不及人腦,但其優勢已經突顯。這個系統的經驗基礎是檔案記錄或稱數據檔案記錄,大數據的重要特征是它不但為人類思維提供經驗基礎,而且它還為反應更快、處理數據更多的機器思維提供經驗基礎。人類所創造的這種新的思維方式叫做機器思維,創造這種新思維方式的“大腦”的初級形式叫“電腦”,而現在它應該被稱為“云腦”(“超腦”)。“云腦”的思維來自于兩個條件:一是云系統,這是它的“生理功能”;二是由云存儲形成的大數據檔案,這是它的經驗基礎。兩者缺一不可。
第四信號繼續進化,將與生物技術結合形成“人機融合”,從而形成第五信號系統。第五信息系統的最大變化是使人類的腦外與腦內的經驗基礎融合到一起,記憶與記錄融合到一起,人類思維的經驗基礎發生了又一次巨大的變化,人類的進化也站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2.2 重塑檔案的意義
傳統檔案時代,檔案作為人類大腦思維的第二經驗基礎,使人類較好地實現了大范圍的群體化思維。數據檔案時代,數據檔案成為信息社會乃至未來社會存在的經驗基礎,成為新思維——機器思維和超腦思維的經驗基礎。
在新時代,我們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更新我們的觀念:
第一,多數數據是檔案
現在我們應該擁有一個新的理念:多數數據都是檔案,因為它們是“人類活動的原始符號記錄”。數據檔案,首先要解決的是觀念問題,從檔案人的觀念,再到大眾的觀念。這個觀念問題不解決好,檔案工作就會被極大地邊緣化。而解決得好,檔案原本與人類活動的緊密關系就會變得更緊密,其作用與功能的強化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第二,網絡和云計算改變檔案存儲方式
傳統的檔案管理總體上是以本單位為管理單元的分散式管理,它的主要作用是本單位的集體思維的經驗基礎;而網絡和云計算形成的是大規模的數據存儲與處理,它為“云腦”提供經驗基礎。它具有網格鏈接、集群應用或分布式文件系統等功能,將網絡中大量的不同類型的存儲設備通過應用軟件集聚起來協同工作,共同對外提供數據存儲和業務訪問功能。這種管理形式徹底打破原有的本單位封閉的自循環為主的管理形式,在社會化程度較高的行業和部門形成了數據分散形成、集群管理、共享利用的新管理模式。
第三,由于新型機器思維的產生,數據檔案的作用得到了極大的擴展
人工智能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人工智能有一個特點:它是基于向人類經驗學習而形成的一種機器智能。它怎樣學習人類經驗呢?人類的經驗在哪里呢?一言以蔽之,主要在數據檔案里。“阿爾法狗”之所以能夠戰勝了人類圍棋手,是因為它“吃”了巨量的人類過去的圍棋譜,沒有人類的這些原始性的經驗記錄——檔案,就沒有了AI的智慧營養。AI不是向人類的頭腦記憶學習,而是向人類的檔案記錄學習。以往人類獲取知識主要靠圖書,而人工智能獲取知識主要靠檔案數據。
AI之所以在下棋等領域中獲得了成功,是因為這些領域的人類經驗記錄比較易得或比較簡單。AI還可以在更多的領域中取得成功,它們在這些領域中能否獲得成功,不是取決于別的,而是取決于作為人類經驗記錄的檔案。比如,AI可以看病,而且會比人類醫生“看”得更好。原因有三:一是它知道的更多;二是它下手更準;三是它沒有心,沒有私心、歪心,沒有哪些無良醫生的過度治療。這三條,第一條是基礎,這一條就是檔案。當我們把醫療檔案數字化了,形成數據庫了,一個基于檔案基于AI的醫療革命就開始了。
奇點即將到來,人工智能的IQ將達到10000。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幾千年前產生的符號記錄。沒有這些保存起來的符號記錄,就沒有人工智能的經驗基礎。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時代,新型原始符號記錄——數據不但是數量急劇增加了(因為記錄與采集手段更先進了),它的作用也大大提升了,它是信息社會存在的基礎!
在這里,筆者需要強調一個觀點:檔案作為一種事實性經驗,具有無法規避的重要性,而這種重要性在信息社會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20世紀最著名的哲學家之一,英國人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曾說道“所有的經驗中都不可避免地隱含著兩種截然相反的概念,一個是重要性概念,即重要性的含義和前提。另一個是事實性概念,這是無法規避的。事實性概念是重要性的基礎;重要性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事實性具有無法規避這一特征。我們專注于某事是由于我們感知到其重要性。當專注時,我們開始致力于其事實性。那些將注意力集中在事實性的頭腦清晰者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察覺到這種態度的重要性。”[17]
第四,從“云腦”到“超腦”:數據檔案將成為人類新思維的經驗基礎
康德曾說過:“既然我已經站在了這條路上,那么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我走下去。”信息、思維、大腦,都會繼續發展下去,這種歷史趨勢是人類力量也無法阻擋的。現代信息技術已經創造了第四信號系統——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在形成端、管理端、利用端創造了一個新的信號系統,一個人類新的第四信號系統!人們把這個新的信號系統創造的機器大腦(網絡大腦)叫“云腦”[18],其思維我稱之為“云思維”。“云思維”的經驗基礎是數據記錄(檔案)
“云腦”“云思維”的革命正在發生,并且不會就此停止。那么,繼續發展下去,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技術革命還會帶給我們什么呢?
科學家們將人類的發展分為“自然人、網絡人、仿生人和再生人”三個階段。在“仿生人和再生人”階段,他們在尋找“聯通電腦人腦方法”[19],人類的再造已經成為一種必然,人腦與“云腦”的結合也是一種必然,它們的結合我稱之為“超腦”,它構成了人類的第五大信號系統。“超腦”的思維是“超級思維”。數據檔案將作為“超級思維”中最為重要的經驗基礎,這就是目前我們能夠想到的檔案的未來。
在第四、第五信號系統中,檔案作為思維經驗基礎的作用性質沒有變,但作用的大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信息采集手段的發展大大增加了數據檔案的信息量,信息存儲手段的發展大大提升了信息的集約度和共享性,而云計算、人工智能、人機合一等信息利用手段的發展則革命性地提升了數據檔案的利用水平,這是新技術帶來的最重要的變化。并且,記憶與記錄這兩種原本各自為政的事物被有機地融合到一起來了。
3 檔案的價值與作用:彌補缺失的邏輯鏈條
從檔案價值到檔案作用,我們以往的認知缺少了一個中間的關鍵的環節,即:使檔案發揮作用的人類行為是什么?或:在客體價值到具體作用(行為結果)之間,作為媒介的人類行為形式是什么?
事實上,沒有這個中間環節,就沒有檔案的具體作用,就沒有檔案。檔案為它而生,因它而存在,它就是——思維。長期以來,我們忽略了思維與檔案之間的密切關系,也就忽略了檔案起源的根本原因,忽略了檔案的根本作用是為思維提供腦外經驗基礎,也就無法回答“檔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問題。
過去學界常常把這個問題與人類記憶聯系起來。但檔案是記憶的一種或一部分,還是同它并列的一種事物?記憶的根本作用是什么?檔案的根本作用又是什么?學界缺乏對這些問題的深入追問。我們需要對檔案存在的基礎意義進行重新審視。
事實上,沒有思維,人類還需要檔案嗎?沒有思維,人類會創造出檔案這種事物嗎?沒有思維,檔案還會有別的發揮作用的途徑嗎?答案是“不能”。檔案的所有作用與意義,都與思維有關,它作為思維的腦外經驗基礎而存在。思維是檔案價值實現的生理機制與根本作用,它是“檔案價值-作用”理論體系與邏輯鏈條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下所示:
在這里,筆者彌補了以往關于檔案價值與作用研究的不足,填補上關于檔案根本作用(檔案發揮作用的生理心理機制)的內容。其在理論上有如下重要意義:
第一,完善了“檔案價值-作用”的理論體系,使其成為一個完整的理論鏈條。并很好地認證了此前筆者提出的檔案的根本價值是“事實性經驗價值”或稱“原始記錄性經驗記錄”的觀點。
第二,使檔案與記憶、圖書等的區別與聯系更加清晰。
首先,檔案既不同于記憶,兩者也有所聯系。從思維的經驗基礎的意義上講,兩者是同類異物。記憶是人體的一種生物性功能,它是人類個體思維的經驗基礎;檔案是一種人類創造的腦外原始記錄,它是人類群體性思維的重要經驗基礎。兩者都是人類思維的經驗基礎。但記憶是生物的個體的,檔案是人工的并且多數是群體的;大腦記憶是思維初始的腦內經驗基礎,符號記錄是發展了的腦外經驗基礎。我們既要明確它們的聯系,也絕不能把它們混為一談。
此外,同樣作為符號記錄,檔案與圖書等其他符號記錄作用的具體表現形式不同,是受其根本價值不同決定的。即檔案是原始記錄,是一種事實性經驗,而圖書是一種知識性經驗。在為思維提供經驗基礎方面,它們的角度與具體作用是不同的。
第三,如前所述,它揭示了檔案起源的根源。
第四,關于人類五大信號系統的提出,使我們的理論視角延伸到了未來,使我們的理論更具歷史意義。
檔案最根本、最偉大的意義,是它為人類社會從野蠻時代過渡到文明時代進而過渡到信息時代、云時代提供了重要的原始經驗基礎。原始符號記錄是人類文明時代、信息時代的具有原初意義、主體意義的經驗基礎。云的時代、超腦的時代是數據的時代,說到底,是原始記錄的時代。
總之,檔案與人類最高級的存在方式——思維密切相關,它是人類文明社會、信息社會和未來社會的重要創造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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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發表于《檔案學通訊》2020年第1期
作者:丁海斌 顏晗
文章來源:數字檔案管理